夜裏。

“你說派出去的探路斥候沒有回來？哪一邊的？”

營帳之中，馬誠陰沈著臉，一副馬上就要動手殺人的模樣。

“報總帥！哪一邊的都……沒有回來。”

斥候總管跪在馬誠面前，一臉惶恐，馬誠這個人以性子暴躁而惡名遠揚，是一個能面不改色處死手下的家夥。

“哼，下馬威，莫非還以為我堂堂的一軍之帥還會怕這個嗎！可笑，你可以退下了，斥候的事，暫時不派出去也可以。”

馬誠向斥候總管揮了下手，示意他可以現在就滾蛋。

“可是……總帥大人，參謀組還在請求大人的意見。”

斥候總管總算舒了口氣，接下來的事反正和自己關系不大，就算要背鍋也輪不到自己。

“參謀組那群老東西是什麽意見？斥候不見了，他們肯定要我退兵，是不是？”

馬誠鄙夷地掃了眼尚未起身的斥候總管，毒辣的言語脫口而出。

“總帥英明。”

這個機會很難得，斥候總管連忙大拍馬屁。盡管這是個人所皆知的事實。

“讓他們滾蛋，就知道退！退！退！從我出兵開始，有誰說一句好話了？現在退兵？現在退兵我拿他們的俸祿錢來付海盜的軍費嗎？豈有此理，你就這麽跟他們說，明天一早，全軍出擊，走一路燒一路，我還真就不要這塊地了！”

若是換一個場合，馬誠應該不會如此暴躁，只是因為這幾天雜亂的事務實在是讓他火大，他一旦沖動起來，就很容易做出不顧一切的暴虐舉動。

“這……是！屬下這就去稟報！”

斥候總管也是重臣之一，自然知道領地和人民有多大的意義，但現在馬誠正陷於怒火之中，如果在這裏表示反駁，倒黴的必然是自己，所以他連忙滿口應下，傳令去了。

“膽小鬼……”

當斥候總管出去之後，馬誠才狠狠地唾了一口。

馬誠自然是不怕的，無論在打仗的次數上還是戰勝的次數上，他都足以對附近所有的領主嗤之以鼻，他所倚仗的是訓練有素的部隊，以及果斷的戰法戰術。白海領地這邊攔截斥候的行為也不是新鮮事，這是一種威脅，意圖在告知對方無論你從哪裏來，我們這邊都有應對之法。

但馬誠始終只相信力量而已，白海領地的兵力他早就了若指掌，所以這種行為在他眼裏不過就是虛張聲勢。

“來人啊！明天就要攻打鎮子了，讓海盜團當先鋒！”

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團惡意，馬誠向外面守著的士兵喊道，他已經打定主意讓這海盜們變成純粹的炮灰。

天剛拂曉，浩浩蕩蕩的海盜軍團還以為賺得了美差，一個個鬥志昂揚地在行軍隊伍最前方晃來晃去。

幹掉斥候的自然是白海這邊的人，其一正是仇無衣。

馬誠的行軍計劃沒有絲毫的改變，這人雖然性子剛愎自用，一旦真正踏入了戰場，倒也懂得謀算，照樣派出斥候在前路上探查，然而這一次卻十分順利。

很快，斥候就有所發現。

“軍隊？什麽軍隊？”

騎在披著重鎧的心愛坐騎上，馬誠聽到了一個他認為不錯的消息。

“沒有旗幟，身上穿的是正規軍的鎧甲，但人數非常少，可能只有一百餘人，似乎正在進行作戰會議，大部分士兵在列隊，只有少數幾個人在帳子裏爭論什麽東西。”

斥候一五一十地說出了他所看到的一切，兩軍對陣之前，這也是必不可少的行動，沒有任何可疑之處。

“哈哈，天助我也，想埋伏我？難道不知道他們白海領地的地形我比誰都熟悉嗎？傳令，給我沖，不要怕埋伏，我心中有數！”

馬誠哈哈一笑，果斷發出了出擊命令，這倒不是他自大，至少他真的對行軍路線上的地形分布做了足夠功課。

軍令發下之後，海盜們最先躁動起來，他們其實就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，由於某些原因而不得不離開大海，轉行為傭兵，當然，還沒等建功立業，首領就死了……

所以他們的火氣比馬誠還大，一聽說能痛痛快快殺人劫掠，一個個精神的像打了雞血一樣，連對方的部隊都看不到就要嗷嗷叫著沖鋒。

如此行進了幾裏路，馬誠的眉毛卻漸漸地皺了起來。

“報總帥！那支隊伍……撤退了！”

斥候將最新的情報及時帶到了馬誠身邊。

“撤退了？什麽時候？”

馬誠緊隨的眉頭忽地展開，連忙問道。

“不久之前！軍隊撤退的痕跡還在！沒有進山谷。”

“給我追！他們是來不及布陣！順著他們的路線追！”

馬誠回想起附近的地形，知道前面只有一個狹長的谷地能夠安插伏兵，其他地方都不適合。

若是伏兵之策，必然要把敵軍引入山谷之中才行，但只要不在山谷裏，再怎麽埋伏都沒用，所以馬誠才認為前面的軍隊肯定是因為來不及布置才撤退。

既然馬誠發令了，下面的人也就不得不服從，沒過多長時間，浩浩蕩蕩的大軍已經追到了山谷之前。

過了山谷，正是平坦的大陸公路，不過出去的路不止一條，還可以選擇上山，照樣能讓大軍通過，只是速度會變得很慢。

“哼哼，伏兵，不是想玩伏兵嗎！看你們往那兒藏！”

馬誠終於猙獰地笑了，咧開的大嘴仿佛一只正要撕去獵物血肉的野獸，一路追蹤行軍痕跡追到此處，明明白白地看到軍隊的腳印爬上了山，這肯定是逃跑無誤。

大軍沿著許多腳印追了上去，山不算陡峭，行路也沒問題，戰鬥也勉強可行，只是道路有點狹窄，不太容易讓大軍立刻反身撤退。馬誠倒不覺得這是自己的劣勢，兵力在這兒擺著，一旦產生了沖突，後退的只能是白海一方。

不久之後，長蛇形的軍隊就已經爬到了山的高處。

“看！”

個別眼力較好的立刻尖叫起來，前鋒的海盜們發現了一群在下面山谷當中列隊的士兵，鎧甲，頭盔，一套齊全的戰士裝備，但人數很少，還不到百名。

肅立在山谷中的士兵挺身立正，即使寒風猛吹也一動不動，方陣面前，四個同樣全副武裝的士官好像很焦躁地走來走去，不知道在等待什麽。

“哈哈！難道在等我嗎？看來有必要好好給他們上一課了，連埋伏都不知道怎樣設，給我沖，五分鐘內，徹底擊垮他們！”

馬誠第一個拔出腰間的長劍，劍刃指向正是藏在山谷裏的“伏兵”，誠然，讓一小撮士兵詐敗誘敵是常見的兵法，然而山上全都是自己的隊伍，並沒有半個伏兵的身影。

海盜們早已等著見血，馬誠所帶領的騎兵團也不甘示弱，這兩支軍隊的行進速度最快，將後面的普通步兵拉開了一點距離，但總體上仍然沒有掉隊，就算中途出了差錯也照樣能夠救援。

幾個小兵看到如此的大軍從天而降，恐怕早已嚇得哭出來了吧？馬誠如此想著，然而不過百人的“軍隊”卻依然不為所動。

“停！給我停下來！先看看是怎麽回事！”

馬誠終於覺得不對頭，讓隊伍停留在下山的道路中央，海盜們雖然不滿，經由旁人一解釋，也就勉強接受了命令。

大軍待機，斥候立刻溜到了山谷之中，馬誠所派出的這名斥候是他的親信之一，尋常不會放出，只有在關鍵時刻才能啟用。

斥候摸進了山谷之中，他看到幾個來回走來走去的“人”還在活動，雖然有些心疑，但還是悄悄地靠近了那幾“人”的後背。

“假人！”

斥候迅速抓住一個走動的人，一把將它按在地上，卻發現那是空空的鎧甲，裏面只有一些金屬線，卻不知為何金屬線會令鎧甲移動。

他立刻放倒了第二個人，第二人也是一樣的，只有金屬線，沒有形體。

無須再看了，戰隊的士兵臉上都是空空的，頭盔下面什麽都沒有。

無法解釋的異象令斥候心中發毛，顧不得仔細檢查，慌忙沿著山谷的邊緣躍上了山，想要將這件事立刻報告給馬誠。

他卻沒有看到有一件矗立在地上的鎧甲突然散了架，鎧甲裏面出現的不是人，而是一個細長的柱狀物。

兩根柔軟的金屬線破開雪地，一條卷住了黑色的石柱，另一條卻卷成了線球的模樣，向著石柱的頂端狠狠砸了下去，這一連串動作發生在剎那之間，幾乎同一時刻，蝴蝶般的華麗身影也同時沖破了雪地。

“刺客！”

所有人都看到了仇無衣的身影，卻沒有人註意到仇無衣沖出雪地之前釘入地下的石柱。

石柱被釘入地面九分，露出的只有一分，幾乎相當於開啟了最大功率。

“抓住他！”

馬誠正待揮劍下令，耳中聽到的卻是“撲哧”一聲，細長的劍尖從他的胸口透了出去。

“歡迎光臨。”

仇無衣冷冷一笑，接連幾躍跳上了山谷的另一端。

本來就不怎麽整肅的軍隊忽然陷入了極端混亂，所有士兵和海盜揮起自己的兵器，開始不分敵我地攻擊所有能夠看到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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